阿昙
本帖最后由 千语千寻 于 2015-1-31 21:08 编辑姐姐说，这几日老是梦见阿昙，小女孩仍是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，跟在姐姐身后缠着让讲故事给她听。八九岁光景的俊丫头，一双大眼清清亮亮，南方的日照那么烈，然而海边成天介的日晒雨淋，也没有给淋萎，脸蛋虽有些小麦色，却也是干净健康。一笑起来，嘴角便上扬呈美丽的弧形，像一轮恬静的弯月亮。可是，假如有人胆敢拿她的丹凤眼妈妈或者小弟弟逗弄她，说“阿昙，你妈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你了，你爸也只爱小弟弟啦”，她一准小个一挺，大眼一鼓，细细的胳膊腰间一叉，便翻动两片灵巧的嘴，吧啦吧啦与人争执得面红耳赤，不争出个输赢绝不肯善罢甘休。
阿昙的爸爸以前的确是爱过她的。这个浓眉大眼、个高肩宽，带着点颓废气息的老知青，年轻那会很是讨姑娘们的欢心，他也乐得花丛中流连周旋，同时与几个姑娘处着对象。后来不知道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出了什么样的差错，挨了个很重的处分，便很是消停了一阵子。没过多久，他家那彪悍的老娘，又把家中文文弱弱的大房媳妇活活骂得径自寻了短见，“恶婆婆”的名声一传扬开，十里八乡的便没有媒婆敢来他们家提亲了。加之此人一副清高的作派，一般的姑娘他也看上眼。这样几经蹉跎，曾经迷得姑娘们神魂颠倒的“花样美男”，竟然也加入了渔村里“老光棍”的队列。
在以前还不大时兴晚婚的年代，男人一旦过了三十尚且没有成家，怎样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。你这都三十大几的人了，再怎么帅吧眼角也皱出折子了，难不成人家黄花大闺女还要巴巴地非你不嫁不成？老帅哥却一直坚守要找漂亮女人过日子的信条，直到遇见阿昙的妈妈——一个很是漂亮的丹凤眼女人，虽然带着个女儿，可是年纪也还不大，非常符合老帅哥的审美标准。
母女俩很快住进了村子里。爱屋及乌，当时已经四十出头做了阿昙爸爸的老帅哥，一开始自然对阿昙关爱有加，经常会看见昙爸昙妈牵着女儿溜达的身影。只要感情真好，是否亲生也不那么重要的吧，更何况听说阿昙的亲爸，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。听说阿昙的妈妈，那个漂亮的丹凤眼女人，在自己尚且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，就被豪赌滥输的糊涂父亲一把牌，就错将姑娘输给了一个年纪比他还大的一糟老头子。那糟老头还煞是阔绰地借了这糊涂“老丈人”一笔赌资，俊俊俏俏的大姑娘便当即趁夜给这糟老头带回了家。
后来有了阿昙，一个嗜赌如命的老头子怎么会懂得疼惜娇妻幼女呢？再后来，老头子又效仿了他的糊涂老丈人，一把牌再次把阿昙母女给输了出去抵了债。母女俩辗转来到第二家，这家的原配老婆是个非常不好相与的，对这外来的母女俩非打即骂，她男人觉得长期处下去也不是个事儿，毕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，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不说，还得多养两张嘴，只好本着保本的原则多少赚一点，便把这母女俩“转手出让”了。
还好，这个下家便是村里的老帅哥，阿昙母女这下似乎终于过上了属于她们的好日子。不知道老帅哥具体花了多少钱把她母女俩买过来的，反正人家后来是正经办理了结婚证，正大光明过日子的。这就好了。
姐姐说，阿昙刚去村子里的时候，只有五六岁的样子。一身洗得看不出颜色的花绒衣，套一条紫灰色的小短裙，十根手指头瘦得像一束枯了的竹枝，两只光脚塞进明显大一码的回力鞋里，一迈步子便嗒嗒做响，一双细得跟火柴棍似的胳膊紧紧地拽着她的妈妈，怯怯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防备，仿佛随时会有一个在暗处往她身上掷小石子的恶人出现。
一开始，阿昙的口音不大对，生活习惯也与村子里有些不同，村里的一帮小屁孩们老是取笑她，阿昙也只是走路走得极快地躲着孩子们。到了上学的年纪，这种捉弄更是家常便饭，常常可以看见，淘气孩子们将阿昙的书包文具盒恶作剧地放到树顶上，然后做势一哄而散。待到细胳膊细腿跟猴儿一样的阿昙爬上树取下书包，往往又发现树下的鞋子不见了踪影。
有一次，姐姐路过便大声地斥责了那群调皮的孩子们，阿昙从此便认定了姐姐。每天特地提前个十来分钟，绕道来姐姐的家门口等着姐姐与她一道上学，缠着姐姐给她讲故事，挽着姐姐的手臂冲那些欺负过她的小子们露出得意的笑容，并大声威胁孩子们“姐姐给我讲可好听的故事哩，你们这帮坏家伙，就不讲给你们听哩”，讲这些话的时候，阿昙那梳着小辫子的脑袋歪歪地倚在肩头上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冲姐姐顽皮地眨巴着，鼻头徽微上翘，显露出十足的一副淘气相来。
这丫头啊，只要你一看见她，你就会从心里喜欢上她的，至少姐姐的心里曾经是这样认定的。十足的美人胚子，长大了不定是怎样一个大美人呢，但愿她有一个好的归宿，姐姐也在心里无数次的憧憬过这美好的愿望。如果，生活能一直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。
两年以后，阿昙略略长好一些，慢慢也开始学会了反抗那帮坏孩子，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好。
接着，丹凤眼妈妈又给阿昙添了一个小弟弟，夫妇俩乐不可支围着老幺儿团团转，对阿昙的照料自然就少了些。常常可以看见阿昙顶着一篷乱发，或者饿着肚子穿着脏脏的衣服鞋子奔走在上学的路上。姐姐那时已经升了初中，作息不太一致了便少有和阿昙同路了。阿昙对姐姐说过，说她要好好学习，给弟弟做出好榜样的话，姐姐听了也颇为放心。
然而，孩子们又开始嘲笑起阿昙来，嘲笑的自然是昙爸昙妈有了弟弟不要她的话题，阿昙其时年纪虽不大，却最听不得这些了。在她心里，爸爸妈妈永远都那么爱她，她也爱自己的小弟弟，因为那是她的“亲弟弟”。为了保护“亲弟弟” 阿昙经常会抡起书包跟人干仗，不管输得有多狼狈，谁也不能动摇她的信念。
“我姐姐知道的话，一定会帮我忙打死你们的”打不过人的阿昙总是拿这句话唬人家，这倔丫头。
不久，姐姐在某个假期归来的时候，便听村里人说，阿昙没了。大冬天的，给人发现丢弃在了一处僻静的海滩。姐姐揪心不已，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小姑娘，怎么说没有便没有了呢？答应讲给小姑娘听的故事还没有来得及讲给她听呢。这姑娘，过上好日子也才没有几年，却遭遇这厄运！
后来破案了，原是阿昙的老帅哥爸爸放贷给同村一后生，那后生在外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，躲回村里又给邻家的昙爸多次逼着还钱而铤而走险，竟然绑架了阿昙企图在昙爸这里敲上一笔，哪知已经有了亲生儿子的昙爸昙妈竟然豪不理会，他们想着就不给钱量这后生也不敢咋样。不曾想这后生在唆使阿昙回她家偷她爸的钱不成，又出鬼主意叫阿昙把她小弟弟偷出来，却更遭到阿昙的激烈反对，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生生把小女孩给掐没了。
“没想到阿昙那么护她的弟弟和爸爸妈妈，她要是不那么激烈反抗，不大声说要告给JC叔叔听，我也不至于下得去手啊！实在是太闹了！”入狱的后生悔不当初，而阿昙的妈妈也只在抓获犯人的时候数落了这后生一顿而已，老帅哥一言未发。村里人只说，是那老帅哥家的风水不好，那屋先没了一个媳妇，现下又没了一个女娃，云云。时间一长人们便淡忘了，似乎小村庄里从来没有一个叫阿昙的女孩出现过。
可是姐姐一直记得阿昙的样子，因为答应给阿昙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，因为那是一朵还没有来得及开放便凋零了的花。那双水灵灵的丹凤眼里透着的聪明伶俐的神色，那乌黑的头发下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样的眉毛，那虽然渐渐长好了一些然而依旧显得有些轻飘飘的小身板，总会出现在姐姐的梦里。姐姐说，她那么懂事，又机敏好学，长大了一定是个标致的美人儿。早走了也好，姐姐说，下一世托生一个好人家，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，享受更多的温暖与关爱，如同普通孩子一样顺利健康地成长起来。一定是这样了。
（本故事纯属虚构，如读后引起您的不适，敬请原谅。生命无常，只当是别人的故事好了）
完全以为是真的，最后才知道是个故事。主人公的命运，唉…… 华夏 发表于 2015-2-1 08:02
完全以为是真的，最后才知道是个故事。主人公的命运，唉……
生活中是有故事原型的，是为旧风气所摧残的一朵小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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